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帝王權謀,何來真心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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帝王權謀,何來真心?

坐於廣德殿君座上的夫差神情恍惚,今日木案上的奏章也一卷未看。

夫差無心理會朝政,揮了揮手。

“臣等告退。”

“臣,伍子胥,有事要奏!”

群臣一時之間不知是該去還是該留。

伍子胥解開束帶,脫下上卿官服。將官服疊放整齊,發冠立於官服上。還有一本記載了地方民俗民風以及各方面的地方志。

歷卿大為震驚。“伍上卿,你這是做什麽?!”

伍子胥跪拜高高在上的那人,語氣堅定。“臣,自請辭官,歸隱田林不問紅塵世事。臣與少妃,並無私情。若因臣之過,君上錯怪少妃,臣萬死難辭其咎。”

“……準。”

群臣一時之間都不敢相信眼前的這一幕。要知道,伍子胥在夫差身邊多年,忠君愛國,為吳國社稷謀大局,如今竟會落得這般地步;君臣離心,不過是只在一夕;

付上卿作揖。“伍上卿乃是國之棟梁,請君上三思!”

歷卿作揖附和道:“伍上卿一心為吳,請君上三思啊!”

群臣跪拜,請命之聲響徹廣德殿。“請君上三思!請君上三思!”

伍子胥向付上卿、歷卿以及各位大臣作揖回禮。“謝二位大人好意。謝諸多同僚,子胥不才,無法再為吳國盡忠。”伍子胥向夫差作揖一拜,“子胥,拜別君上!唯願吳國千秋萬代,君上千秋歲!”

西施正在給離月宮庭院中的花木澆水。

侍婢在身後小跑著跟著鄭旦。“鄭君,還容婢去通傳夫人。”

西施看見鄭旦臉色鐵青的站在自己面前。“阿姊來得這般急,臉色這般難看。妹妹這就……”

未等西施說完,一道清脆的巴掌落在西施的臉上。西施覺得此刻臉上火辣辣的疼痛。“阿姊竟為了一個外人欺侮我?”

“夷光,你為何會變成這般?從前你不會如此狠毒。現如今你竟用流言蜚語傷害旁的無辜的人。”

“無辜?哈哈哈,他們無辜?!他們所有人不過是將我們視作玩物,何曾真心相待?我狠毒,那又如何!”

“夷光,莫須有的罪名一旦被扣上,人想要自證清白是如何艱難。更何況,看客從不關心流言自何處起,他們想看的無非就是身陷流言之人如何在流言的泥潭中掙紮罷了。”

“修明,你莫不是忘了來此的真正目的。你沈迷在這虛情假意的情愛之中,甚至不惜維護吳國。若日後越國覆興,你又當如何自處?兩國之間,你我淪為權謀的工具。所以這壞人,你不忍心做,便由我來做。伍子胥確有本事,然吳國若是沒有了伍子胥,又能撐多久?”

西施從憤恨之情巧妙轉變為笑著拉過鄭旦的手,“用不了多久,我們就能回去了。”

鄭旦甩開西施的手。“回去?回哪裏?越國嗎?是,你是可以回去了。因為,勾踐交付給你的使命,你就要完成了。”

“修明……”

“你不要再喊修明,當年的修明早就死在越國求明宮裏了。你不是我曾認識的那個夷光,現在在我面前的是——吳王的麗姬——西施。”

鄭旦踉踉蹌蹌一步步後退,若不是一旁的阿葉扶著就要摔倒了。

陰雲籠罩住蒼穹,天際閃過一道光亮。

西施看著鄭旦心痛的模樣,冷笑道:“若吳王知曉你從一開始就懷著目的接近他,他是否還能真心待你?不過幾句流言,他便與你離心,你當真以為他信你?呵,別傻了,帝王權謀,何來真心?他日,越王覆位,未必能寬宥吳王三年囚禁之恥。”

二人針鋒相對期間突逢天降大雨。一個是吳國王妃,一個夫人,身份何其尊貴,此刻卻被雨水打濕的狼狽。

鄭旦看了一眼西施,決絕轉身離去。

西施推開了侍婢從寢殿內拿出的紙傘。

“夫人,您這樣容易受風寒,讓婢給您撐傘吧。”

“不必。”

西施擡手去接落下的雨滴,雨水無情地打在臉上。

“夫人!”侍婢忙丟下手中的紙傘去攙扶突然暈倒的西施。

阿葉一路上用雙手遮在鄭旦頭上,回宮路上好不容易找到一處亭子,便拉著鄭旦進未央亭避雨。

鄭旦失魂落魄的靠在亭柱上,勉強支撐著身子。

“鄭君,您有孕在身,在這兒休憩片刻,阿葉回陌水殿取完紙傘便來接您。您莫要再淋雨了。”

阿葉冒雨跑回陌水殿,她前腳剛離開,鄭旦後腳便踏出亭中。

阿葉怎麽都找不著紙傘,越是著急越是忘了紙傘被擱置陌水殿的何處。

阿葉好不容易找到紙傘,正要去接鄭旦時,發現鄭旦淋著雨走回了陌水殿。

鄭旦扶著殿門,失去意識正要倒下時恍惚間有一雙有力的手托住了自己,繼而將身體的重量都托付給了那個曾經最眷戀的懷抱。

印內侍為夫差打傘遮雨。

“鄭君!”阿葉幾乎小跑著到夫差面前。

血從夫差的指尖伴著雨水一同滴落到地上。

阿葉驚呼:“是血!”

夫差抱著鄭旦走向內殿。“還不快去請陳醫官!”

“阿葉這就去。”

阿葉顧不上抹眼淚便接過印內侍遞過來的紙傘沖出殿門。

一夜的風雨,陌水殿庭院,滿地的鳳凰花。

七月初六,清晨。

露水從葉尖滴落到池中,泛起一圈圈漣漪。

夫差一直陪在昏睡的鄭旦身邊,寸步不離。他緊握著鄭旦的手,就這樣隨意而臥,一如當年在廣德殿內殿照顧自己時他和衣而眠。

鄭旦醒來,見他夢中仍在蹙眉。

想要為他撫平愁眉的手還是沒有觸碰下收了回來。

片刻後夫差醒來,立刻關切鄭旦身子是否有不適。“修明,你感覺如何?”

鄭旦手輕輕覆在肚上,語氣冷靜的可怕,明知肝腸寸斷之痛,卻仍要強顏歡笑,說些違心的話。

“想必孩子不在了吧。修明福薄,無緣做孩子阿娘。”

鄭旦不願回憶往事,閉上雙眼。

“不必多想,眼前身子更要緊些。晚些時候孤再來看你。”

夫差俯身在她的額間落下一吻,兩行淚從她的眼角滑落。

時年七月初六。

日暮西沈。

琴伎撫琴,舞姬舞蹈,夫差醉酒。

廣德殿內,美人在懷,酒盞散落一地。

時年七月初七。

鳳凰木上剩下零星的鳳凰花。

夫差負手立於陌水殿庭院的鳳凰木下,眼中滿是淒婉之情。

一根紅線攥緊在手中。

阿葉從殿內出來向吳王夫差問安。

“拜見君上!阿葉這就去告知鄭君。”阿葉作揖,轉身就要進裏屋卻被攔下。

夫差回身望向鄭旦寢殿方向。

一道淺影落於地面。

夫差嘆氣。“不必了。”

夫差將手中的紅線纏繞到鳳凰木上而後沈思,心中想說的話卻未能宣之於口。

“若孤不是吳王,長君會和修明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家。長君會帶修明看遍吳國山川,一賞四季風光。”

夫差轉身跨出了陌水殿的殿門。

當夫差凝視著她的寢殿,而鄭旦又何嘗不是對窗遙望他呢。

她將心中之意閉口不談。“修明曾向上蒼所求是找到此生的歸處,得一相愛之人。夫妻二人可以一賞四季,踏遍九州山川。如今修明找到了要相守一生之人,可亡國之仇又如何全我心意?為何世事終不得完滿……”

眼淚從眸中滴落。

阿葉推門而入。“鄭君,剛剛君上……”

鄭旦倚靠在窗邊。“本宮知道。”

阿葉此刻明白了,即便身在寢殿內只要透過窗隙便能看到庭院,包括景、物,和人。

“鄭君,您與君上都是要強的性子,誰都不肯先將脾氣軟下來。阿葉見你們相處都不如從前親近,反倒像是兩個疏離無關的人,而非夫妻。”

鄭旦透過窗隙望向亭中的鳳凰木,那一株被掛上紅線的‘福樹’。

風輕輕吹起紅線的尾端。

“我曾在寒冷徹骨中得到過一絲暖,暖得讓人眷戀,讓人舍不得放開。在享受過暖的滋味後,又怎會甘願回到寒中去?人皆有私欲,好似久處黑暗中,即便是米粒般的微光也會想要珍惜,想要索取,最後變得不再能忍受黑暗。嘗過甜,如何能再吃苦?若從一開始不希冀,便不會讓祈願落空,平白惹得自己傷心……”

阿葉輕輕抱住鄭旦。“阿葉雖不懂鄭君所說,可阿葉知道,鄭君也是會害怕一個人的。”

時年七月初七,陌水殿庭院,夜。

紅線密密的垂掛在只剩稀稀落落鳳凰花的鳳凰木上,涼風撫過,好似鳳凰木上新生枝條在風中舞動。

半年之後,鳳凰木漸漸失去生機,變成幹枯的模樣立於庭院中,只剩下纏繞枯枝的紅線。

西施撫琴,夫差醉酒。

離月宮夜夜笙歌。

夫差接過西施遞來的酒,一飲而盡後將西施攬入懷中。

夫差勾起西施的下巴。“夷光,你不愧是孤最溫柔多情的解語花。”

西施諂媚。“能陪在君上身側,是夷光唯一的心願。”

“孤從前怎麽沒發現你這般溫柔似水……”

“阿姊性子孤傲,並非是不敬君上,只是……”

夫差用力捏住西施的臉,將手中酒盞棄擲地上,語氣狠厲。“不要在孤面前提她,白白掃了孤的興致。”

夫差松開手,西施趕緊見好就好,立刻忸怩作態起來。“好,不提,以後都不提~妾給君上斟酒。”

為彰顯夫差對西施的專寵,吳王夫差特意為其建造館娃宮,榮寵更勝鄭旦。

建宮之事勞民傷財,民怨四起。西施以美色魅惑,冷落鄭旦許久,吳王夫差無心關心朝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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